外婆的针线

“又在缝什么？”我放下书包，抬头看向外婆继续手中的动作。“破了，就补一补。”午后的阳光洒落身旁，那飞舞的丝线缝补了我儿时的记忆碎片。

外婆总说，以前她家是镇上唯一的成衣坊，镇上人的衣裳都由她家手工缝纫。“那时，我们家可热闹了。”说到往事，外婆的脸上就氤氲着一种淡淡的愁思，随即笑着轻轻抹去我脸上的土灰。

外婆的手很粗糙，手上的茧子会让我有一种颗粒感，那是多年穿针留下的痕迹。

在开工之前，外婆总会将料子轻轻排除尘灰，叠成工整的长条，放在脚边的竹筐中，收拾好桌面上的杂物，在缝纫机前落座，调整好布料的位置，如一位庄重的钢琴家，即将开启那典雅的音乐之旅。

她微眯着眼，身子轻伏，一手调动线轴，一手挪动着布料，双脚来回交替，运转间细密有序的声响从中传来。我趴在竹席上，看午后的阳光掠过她的青丝，拂过她和蔼的面庞，跳动在她双手之间，被织进了一件件衣裳。在缝缝补补间，她将岁月织进手中的茧，也补贴着家庭的生活，更是一种对往事的怀念。

外婆总是与针线打交道。

后来，老屋的缝纫机已锈迹斑斑，针起针落间都带着暮年的迟钝和停滞，老化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杂音。缝纫机在搬离老屋的那个夏天，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。外婆常在新房中忙碌着，只是午后时分的缝纫机不再吱呀作响。

当我们定居城中时，外婆又开始拾起往日的手艺。他戴上了老花镜，在午后的阳台，一针一线的缝十字绣，她拇指上那枚银色的顶针，在光芒的映射下熠熠生辉。记忆中她的身躯仿佛更加瘦弱，佝偻着，穿针引线间，一幅幅十字便完成。

我也追问过，为何要坚持绣这些“老古董”，外婆总是浅浅的笑着，无奈中带着几分苦涩。“绣完后卖钱，能帮一点是一点，不能全靠你妈一个人撑着整个家。”

当年的我似懂非懂，现在又见外婆，仍是当年不变的谨慎用心，而容颜苍老，两鬓斑白。“妹，过来帮我穿一下线。”“好”我向着外婆跑去。

午后的阳光正好，而外婆将阳光与生活交织，缝补了生命的苦涩。在缝缝补补中，岁月穿针而过，而我，也有幸窥见生活的本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