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的土地

他是村里的瘦老头，更是田间充满干劲的劳动者。工整的水田，平坦的农田，是他人生的问卷；他将种子播撒，把秧苗培育，种出金黄的水稻，育出翠绿的蔬菜，这是他向人生作出的答卷。

他是我的爷爷，亦是于土地中“出生入死”的农民。

那是我不曾见过的时代。村里向每家每户分土地，正年轻气盛的爷爷，用锄头丈量每一寸土地。刚分到农田时，他常怀着激动与欣喜入睡，天刚亮又焦急地赶往田间。无论肥沃贫瘠，每一寸土地都如他的亲生宝贝。明年的今天，他定能在这片土地上收获足够的粮食，这样就不愁吃的了，这样就能换到钱，这样就能送儿子上学了。他这样想着。妻子的手，孩子的笑颜。心中的喜悦怎么也停不下来。

有人说：“农民有了土地，便扎了根，再也不愿挪动。”爷爷便是如此，在这片黑土与黄泥混杂的土地上一锄又一锄，日复日，年复年，不断地耕耘。时至三十年后的今天，他仍旧戴顶草帽，乘着清晨的第一缕风，开始一天的劳作，多的只是几许风霜与些许佝偻。望着这片无边的稻田将他淹没，他如一架机器，一点一点地向前，缓慢而又坚定。他能准确地把稗子从稻子中分辨出来，这是田里常客的独门绝技。待他站起身来的时候，又抱起了一堆杂草。汗水打湿了他的素发，又顺着他的脸大颗大颗地往下淌，一直淌进衣服里。终于，爷爷累了，点一支旱烟，靠在田埂上坐了下来。他喜欢用手托着近处的稻，让沉甸甸的稻穗也伏在他的手心，今年定是一个丰收年。风抚过，有一阵阵“沙沙”的乐声，他听不惯城里的流行乐曲，唯爱田间大自然赠予他的赞歌。有时也会轻嗅稻香，如此芳香，他感慨，这是他亲手酿成的佳酿。

田间之景于外人，一成不变，无非是春绿秋黄，谁都能颂出麦田的金黄。但于农民，这只是外行人的拙见。春日什么时候撒种，秋日什么时候收获，可大有学问。他可是靠多年的观察才将稻田摸得个一清二楚。也正是如此，他才能年年丰收，将家里供出一个大学生！他又吸了一口旱烟，又缓缓吐出。远在城市的儿女也曾邀请爷爷奶奶去享清福，可总是未果。他已与土地融为一体，再也难分了。

旱烟燃尽，他又站起身来，没入田中。绿油油的稻田，无边的稻田，把他托起来，想让他飞，但爷爷始终紧握那些草，永远不愿离开这片土地，永远也离不开了……